问道文学 2025-07-12 11:23:45
茶馆的竹帘被热浪掀得噼啪作响,老式吊扇在头顶嗡嗡转着,将牌桌上的烟圈搅成浑浊的漩涡。我摸了把额头的汗,盯着对家王婶刚打出的二筒——那张牌在油腻的桌面上转了三圈才停,像只迷途的鸽子。
"碰!"上家刘叔的假牙随着喊声跳出来半颗,"清一色对对胡,给钱给钱!"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抓过二筒,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修自行车沾的机油。
我摸牌的手顿了顿。这局我本想做小七对,可牌池里已经现了三张八万。余光瞥见左手边赵姨的牌墙,她指尖在九筒上轻轻摩挲——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杠!"赵姨突然推倒四张九万,金耳环在昏黄的灯光下晃成两道残影。她伸手开暗杠,指尖触到牌背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那张牌若是九筒,我的全求人就黄了;若是别的,她这杠上花至少要翻三番。
"龟儿子!"刘叔突然爆了粗口。他面前的茶碗翻了,褐色的茶水在麻将堆里蜿蜒,像条垂死的蛇。赵姨的杠牌亮出来——果然是九万,红中刻着的花纹在茶渍里显得格外狰狞。
我摸到张八条,指腹的触感让我心跳漏了半拍。这张牌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是上周和老周头血战到凌晨时,他摔牌砸出的痕迹。当时他说:"再这样打下去,老子要卖肾还债了!"此刻那道裂痕硌着我的皮肤,像根细针在扎。
"自摸!"赵姨突然把牌推倒,十四张牌整整齐齐码成四列,"清一色杠上花,每家四十!"她的声音尖得能刺破茶馆的瓦片。刘叔的假牙彻底掉了出来,在满地瓜子壳里滚到角落。
我数着兜里仅剩的三张百元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是放高利贷的张瘸子,他拄着镀金拐杖,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上周他在我耳边说:"李哥,再欠账,你女儿的学费...呵呵。"
"查叫!"我猛地推倒牌墙,十四张牌在桌上炸开,"大四喜,门清自摸!"红中、发财、白板各四张,在满桌惊愕的目光中泛着冷光。赵姨的金耳环晃得更厉害了,刘叔的假牙在茶碗里浮沉,像具微型的尸体。
张瘸子的拐杖停在我身后三寸处。我摸出最后三张钞票拍在桌上,听见纸币撕裂的声音混着蝉鸣,在盛夏的午后格外刺耳。起身时瞥见赵姨的牌——她手里竟攥着张八万,只要再摸一张就能胡金钩钓。
茶馆外突然响起雷声,雨点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我走进雨幕时,听见身后传来新的洗牌声,混着张瘸子的冷笑:"继续啊,血战到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