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文学 2025-07-12 09:23:00
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七点,夕阳把作文纸染成橘红色。我捏着钢笔的手指微微发颤,笔尖在稿纸上洇出一个小墨点,像只迷路的蚂蚁。这是校报征文比赛的截止日,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用文字叩开世界的门。
三个月前的语文课上,张老师捧着搪瓷杯宣布征文消息时,我正盯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发呆。"主题是'成长的声音',可以是蝉蜕裂开的脆响,也可以是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吱呀..."老师的声音混着窗外秋雨,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后排男生突然嗤笑:"写作文还能得奖?不如多解两道数学题。"我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长长的裂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那天深夜,台灯在稿纸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我咬着笔帽,听母亲在隔壁房间纳鞋底。"咔嗒,咔嗒",针脚穿过千层底的声音规律而沉闷。这算不算成长的声音?我抓起钢笔,墨水在纸上洇开时,忽然想起五岁那年学骑自行车。父亲松开扶在后座的手,我歪歪扭扭骑出十米远,车铃在风里叮当作响——那时的阳光是不是也这样碎成金箔,洒在发烫的柏油路上?
"要写真实的感受。"张老师批改作文时的红墨水字迹总像跳动的火焰。她说我描写雨打芭蕉的段落像"把潮湿的月光缝进了纸里",可我知道那些句子都是从作文选里东拼西凑的。这次我想试试不同的写法:写奶奶腌咸菜时陶罐的咕嘟声,写冬夜煤炉上水壶的叹息,写第一次独自坐公交车时投币箱的叮咚。
交稿前夜,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纸鸢,线轴在老师手里转动。她突然松手,我乘着风越飞越高,看见操场上跑步的同学变成彩色的小点,听见整座城市在脚下发出蜂鸣般的轰响。醒来时稿纸被汗水洇湿,钢笔在"成长的声音"下面重重画了道横线。
颁奖那天,礼堂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当广播念到我的名字时,钢笔从指间滑落,在瓷砖地上敲出清脆的响声。我摸到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稿纸,边缘还留着深夜修改时折出的痕迹。站在领奖台上,我看见张老师正在台下微笑,她眼镜片上反射着窗外初春的阳光,像两片小小的彩虹。
如今那篇获奖作文被裱在教室的荣誉墙上,纸页已经泛黄。但每次路过时,我仍会想起那个在台灯下抓耳挠腮的夜晚,想起钢笔尖划破稿纸的沙沙声,想起第一次发现文字能定格时光的魔法。原来所有的忐忑与坚持,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化作墨痕深处闪烁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