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加州大学系统与荷兰出版集团爱思唯尔 (Elsevier) 历时八个月的谈判终告破裂。加州大学在其官网上宣布，将停止订阅这家世界上最大的学术出版商。

　　爱思唯尔旗下有着包括赫赫有名的《柳叶刀》(The Lancet), 《细胞》(Cell) 在内的2500余种学术期刊，每年刊载的论文超过40万篇。2017年，期刊发行为爱思唯尔所带来的收入超过11亿美元。

　　加州大学系统由伯克利分校、洛杉矶分校、戴维斯分校等十所顶级公立大学组成，该系统有着19万名教职工和近24万名学生，是世界上最大的学术研究机构之一，发表论文的数量占全美总量的10%。加州大学曾订阅了爱思唯尔旗下的1500多本期刊，2018年，它向后者支付的费用高达1100万美元。

　　停止订阅之后，加州大学依然可以阅读爱思唯尔旗下刊物2019年1月1日之前所发表的内容，但将失去对新论文的访问权。

　　出版商的独断霸权正在动摇

　　与加州大学的分道扬镳只是爱思唯尔在全球范围内面临的困境之一，将知识从付费获取的高墙之后解放出来已成趋势。据大西洋月刊报道，早在2012年，就有一群数学家发起了抵制学术出版商的请愿，并征集到了17000多位研究者的签名；2016年12月，多所德国学术机构宣布将取消订阅爱思唯尔旗下的期刊；2018年，瑞典和匈牙利的许多大学也相继跟随德国的步伐，不再与爱思唯尔续约。

　　近年来，由于学术期刊的订阅费连年高涨，Sci-Hub等学术盗版网站开始涌现。Sci-Hub由俄罗斯神经科学家Alexandra Elbakyan创办，存储着超过7000万篇学术论文，任何人都能自由查看和下载Sci-Hub上的论文。据《科学》杂志分析，仅在2016年3月到9月的半年时间里，就有三百万个不同的IP在Sci-Hub上下载了超过2800万份文档。并且，《科学》还表示，由于一所大学内往往有数千人共用一个IP地址，Sci-Hub实际的用户数甚至会更多，其中既有来自美国的，也有一些来自突尼斯和印度等相对更难承受期刊订阅费的发展中国家。

　　但Sci-Hub的服务毕竟是非法的，2017年，爱思唯尔控告Sci-Hub的创始人Elbakyan侵犯其著作权，索赔1500万美元并最终胜诉（不过Elbakyan本人行踪不定，在美国也没有任何资产）。

　　研究者们也正在探寻绕过出版商取得学术资源的合法渠道。许多科学家开始将自己论文的草稿“预发表”在互联网上，这些草稿许多时候与论文最终发表的版本几乎没有差别，但能够免费获取。支持者们表示这种模式有助于增加学术研究的曝光度，也更加便捷；同时，预先放出论文稿，让大众研究者当评委，也可以帮助论文作者筛除文章的漏洞。

　　新趋势：开放获取 (Open-access)

　　学术机构对出版商逐年剧增的订阅费早有怨言。一方面，学术研究的成果被锁在付费获取的高墙之后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因为许多研究的经费往往来自于政府，也就是来自于纳税人。出版商不会为学术研究出资，但公众想要阅读一篇论文却往往要付出数十美元的价格，这显然与传播学术成果的初衷相悖。

　　另一方面，在高校等机构向出版商支付数百万美元的订阅费的同时，研究者却在为学术期刊充当免费劳力。学术论文的发表需要经过一个被称为同行评审 (peer review) 的流程（前述的论文“预发表”模式正是因缺少这一流程而遭到诟病），即文章需要通过该领域专家的审核才能在期刊上发表。这是论文发表中一个十分重要且费时费力的环节。但是，期刊并不会为参与评审的研究者付费。

　　因此，许多学术机构都开始推动论文的开放获取 (Open-access)，让任何人都能够免费阅读期刊上的文章，只是研究者需要向出版商支付一笔发表文章的费用。但全世界只有15%的期刊采用开放获取的模式运营。不过由于前文提到的以Sci-Hub为代表的文章盗版，以及学术界内部新产生的论文手稿“预发表”模式所带来的压力，开放获取的模式正在变得越来越流行，连爱思唯尔旗下的许多期刊采取的都是这种模式。此次加州大学与爱思唯尔的谈判失败，部分也是因为爱思唯尔不愿意让加州大学在其刊物上所发表的文章完全向读者免费开放，这是将有可能影响出版机构未来运作方式的重大问题，爱思唯尔并不想让步。

　　但开放获取的浪潮是难以阻挡的。在美国，如国立卫生研究院和国家科学基金会等政府机构都要求期刊，将来自这些机构的论文在发表12个月之内放入公开信息库。欧洲的学术界则有一项更为雄心勃勃的计划。2018年秋天，11家欧洲学术机构联合出台了一项旨在支持开放获取运动的计划——Plan S. 该计划的目标是，到2020年，受其资助的学者将仅在免费学术期刊上发表作品。Plan S每年耗资88亿美元，其中46亿美元将来自盖茨基金会 (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

　　正如加州大学教授Robert May所言：“知识不应该只提供给那些付得起钱的人，如果我们真的希望维护这所大学的使命，那就必须寻求研究成果的完全开放。”拆除知识付费高墙的战争已经打响，出版商们会心甘情愿地顺应这一潮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