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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诗歌奖得主刘翔:写诗三十年,时代的眼皮只眨了一下

阅读:3051 次 作者: 来源:钱江晚报 发布日期:2019-11-14 11:00:00
基本介绍:一起问道文艺网分享的文学人物访谈。

  52岁的诗人刘翔,周日傍晚从温岭拿了第三届江南诗歌奖大奖归来,回归为一个初中生家长的父亲角色。夜幕落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备课。第二天,回归浙大教师的角色,给国文系((浙大国际文化学系)的学生上课。他的标准像:头发柔软随意,戴着眼镜,笑容可掬,比30年前“北回归线”刚成立那会儿略胖了些,笑容里有中年男人的温暖平和,仿佛生活中的大风小浪都已见识过,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走在浙大校园里碰上个熟人,他一不小心就跟人拉了一刻钟的家常,比如孩子的学习之类,他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如果一不小心遇上个热爱电影的文艺青年,那这个话匣子一打开,半个小时恐怕就打不住了。

  他曾经有个广为人知的梦想:拥有一套大房间,可以放下他的上万本珍贵藏书、一万多片DVD和四千多张古典CD。他甚至说过,他需要四间书房,其中两间用来放他那些宝贝电影和音乐。

  他什么时间在“做诗人”?这本身就是个奇怪的问题。

  他是诗人刘翔,30多年来,他从没忘记过自己的诗人身份,也从不刻意于自己的诗人身份。

  记者与刘翔相识很多年了,熟到了“采访你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步,但是以下深夜的对谈和交流,依然可以让人发现“诗人刘翔”身上一些从前未必被看见的东西——

  【一本硬封面的泰戈尔的《飞鸟集》,被老鼠啃掉了半本】

  钱江晚报:写诗这件事你持续了多少年,有过中断吗?

  刘翔:我从中学就开始写诗了,最早是打油诗,在桌子下面写。从事真正的现代诗创作是在1988年,一直持续到现在,已经有漫长的三十一年了。我的创作时常是中断的,一年也就写十几首,有一年甚至只写了三首诗。

  钱江晚报:期间你有过失语的苦恼吗?

  刘翔:我不知道什么是失语,但是常常感到自己的诗歌创作没有突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也许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就是失语吧,失语是常态,而才思奔涌是罕见的。诗歌写作对我来说,是越来越艰难了,数量的追求已经没有意义了。波兰诗人辛波斯卡说,如果去拍一个诗人创作的过程,那将是最乏味的过程:一动不动伏案写作,三小时过去了,只有三行诗,又过了一小时,发现其中两行被划掉了。

  钱江晚报:看来你也有贾岛式的“苦吟”,那么想知道,年复一年,在漫长的岁月里,诗歌对你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诗,可以活得好吗?

  刘翔:我不知道没有诗歌会如何,因为我很早就与诗歌在一起了,我熟悉它就像熟悉家的气息。记得小时候,我在家里面找到了一些诗集,有萨迪的《蔷薇园》,还有一本硬封面的泰戈尔的《飞鸟集》,但居然被老鼠啃掉了半本。古诗也有一些,有一本是我爷爷送给我爸妈当结婚纪念的《宋诗一百首》。在从事现代诗歌创作以前,我师从词学大家吴熊和先生,他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所以,如果我不写现代诗,也许会从事唐宋词研究。

  【我写的是欧洲金融危机后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迷惘】

  钱江晚报:这次得奖的诗是什么时候写的,可以说说当时写《甜蜜的和苦涩的》组诗时,你是个什么状态,在思考什么?

  刘翔:这些诗大多是在2011年以后的几年写的,那几年写得不多,后面的几年写得更少。这些诗有部分是写意大利旅行中的感受,《甜蜜的和苦涩的》 是其中的一首,写的是欧洲金融危机后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迷惘。写这首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对位手法,甜蜜是地中海的景观、已然凝固的罗马帝国的雄心、被大卫像放大的文艺复兴的荣光,还有《罗马假日》里赫本非尘世的粲然一笑,还有爱情缤纷的许愿泉和西班牙台阶,还有一百种味道的冰淇淋。而苦涩的是贫富的天堑、信心的崩塌、以及所有的宿命:时光对爱情的侵蚀和生命的漠然。我也在思考形式如何对称于内容,通过音乐手法让它们相互敞开。

  钱江晚报:这首诗的确能读出大理石雕像般的对称的质感,印象中,你的诗歌题材很宽,以前感觉你也受国外文化的一些影响,从少年写诗,到如今中年写诗,在你身上,所谓“诗心”的东西是不是在时间里发生变化?可以入诗的事物,是更宽了,还是越来越有所取舍,有所写有所不写了?

  刘翔:我一般没有规划,如果有规划,那就是一组诗,需要元气的积累。零星的写与规划的写,是不一样的。这几十来,我主要是零星的写作,只要有一些灵感就可以写,写出来也是吉光片羽式的。只到今年,写了一组《流浪的白银》,觉得是比较满意的作品,着重表现了诗歌与音乐的关系。写了这组诗,我终于准备在明年出版自己的第一本诗集,题目就叫《流浪的白银》,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突破,只是自己比较喜欢。

  钱江晚报:看来今年,写诗这件事情上,你有了变化?

  刘翔:我对自己的诗一直有两种相反的追求,一种是追求纯粹和音乐性,追求在光明中的神秘,《流浪的白银》是这种倾向的代表。而我另一个追求是强调对历史和时代的吞噬能力,如果说偶像,比如奥登,比如歌德,歌德的诗大多是情境诗,强调诗必须在客观的情境中诞生,由现实生活提供诗的情境和诗的材料。当然,歌德断断续续用了六十年完成了《浮士德》,总结了一生对历史和时代思考,其实又升华和突破了情境诗。

  【如果我要写一件幽默的事,我不会选择写诗】

  钱江晚报:江南诗歌奖给你的授奖词中说,你的诗歌既来自于日常生活,又转化成形而上,以后你还会坚持这种风格吗?

  刘翔:我从来没有定型自己的诗歌,我一直想写更多的非个人的生活,我也是诗评家,我习惯从他人的视角去看,我的批评观比较接近日内瓦学派,这个学派希望批评者能够更多地把主体搁置起来。我想我的诗歌将不再是作为个人的自留地,而更多向历史和他人敞开,我理想中的诗是一条长廊,不同时代不同人物的回声将在这长廊中交织起来。

  钱江晚报:你可以说说写诗超过30年,你诗歌中最重要的三个元素吗?

  刘翔:历史、现实和个人,以及这三种元素在音乐的流动空间中相互敞开。当然,我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状态。

  钱江晚报:迄今为止,有没有什么你所经历的人生感悟,是无法用诗歌这种体裁表达的?

  刘翔:我并没有太多的感悟是来自个人生活的,我更喜欢在他人和历史中寻找,有些情绪或感悟,诗歌可能表达起来不如其他的体裁,比如说幽默,一般需要更多的铺垫和画面细节,诗歌表现起来就可能不如小说和电影。我其实是一个比较有幽默感的人,但如果我要写一件幽默的事,我不会选择写诗,而会去写小说。

  钱江晚报:我们知道你是北回归线的重要诗人,也可以说是诗歌活动家,以写诗之名,你们的交往有漫长岁月了,现在大家从青年到中年,各种人生角色中的忙碌,还会时常聚聚,说说诗歌和文学吗?

  刘翔:是啊,三十多年了,作为北回归线诗群的活动组织者之一,我有时会参与组织聚会。我们每年会交流新作,先通过诗人伤水主持的微信公众号发布,然后通过朗诵的方式重新呈现。一般不会研讨作品,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信仰的东西都不一样,而通过朗诵,偶尔有一点感悟或触动就已经很好了。

  钱江晚报:眼下你们的关注点在哪里?

  刘翔:今年12月,会有一场沈苇诗歌的朗诵会,浙江朗诵协会的朗诵家们将为他的新诗集举办一个专场,这样的活动又单纯又有意义,也会有一些孩子来听。我们坐着听,偶然也可以说几句,但还是以听为主。

  【诗人就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是各不相同的】

  钱江晚报:想过这个问题吗,诗人可以对社会做什么,还是只能关照自己的心灵?

  刘翔:我不能代表诗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诗人就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是各不相同的。我个人认同英国诗人奥登的说法,诗人并不是面容苍白的浪漫主义者所说的那样,是英雄、先知、预言家或能够直接接触真理的人,如果说诗歌有社会功能,那么我会说,诗人是能够用语言带来某种活力的人。也不一定要写诗才是诗人,只写小说的张爱玲也是一个诗人,跳舞的尼津斯基,想想他的札记吧,还有画画的夏加尔,想想他的自传吧,他们也是诗人。作为当代中国诗人,我想只要能够给汉语带来一些活力,诗人就已经在为社会做贡献了。

  钱江晚报:现在在时代和个人之间,你更倾向于在自己的诗歌里表达的是什么?

  刘翔:其实我更关注历史的维度,历史是一片厚土,时代的眼皮只眨了一下,就沉没于历史的涛声中,而个人更渺小,但也只有个人,以他活生生的小小存在,把时代与历史对位,在极小的窥镜中去发现一些更永恒、更经得起时间磨损的东西。

  钱江晚报:诗人的你在家里是怎么让儿子对待诗歌这件事的?儿子是否受你影响,有这方面的爱好?

  刘翔:我儿子刚上初中,他不反感诗歌,甚至也能够写一点,我给他的诗歌教材是西班牙诗人西梅内斯的《小银与我》。不过,这本书他从来没有看完。可是,只要有一两天时间,他就可以看完一本历史书,他目前的兴趣还是在那个方面。

  钱江晚报:挺好奇的,你是否会让诗歌在你们家庭的日常生活中有一席之地呢?

  刘翔:我不会引导儿子去写诗,如果那一天,诗歌来找他,或者,他去找诗歌了,他们在某个空中花园相遇了,那么挺好。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或错过了,也一样好。

  钱江晚报:我们知道,曾经的你是个热爱起来就很疯狂的人,比如你疯狂的买书买碟,应该是花掉了收入中的不小部分给了自己的热爱吧,这看起来好像有几分痴气和书呆子气,你现在还在继续这种行为吗?

  刘翔:哈,有二十多年,我和银行无缘。不多的收入都换成了书和碟片。在某种意义上,我成了这些东西的奴隶,但我并不疯狂,买书不只是一种习惯,好的新书会向我发出新生婴儿般的啼哭,让你不得不重视它。而那些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书籍和碟片,也给我孩子的生活涂抹上一种魅影,甚至它们成了我们家庭真正的承重墙。

  【对年轻一代没有什么要说的,他们听从自己的脉动就可以了】

  钱江晚报:你在浙大教书,对你的学生,如果要跟他们谈谈文学和生活,以及如何面对这个社会的功利,你会跟他们说什么?

  刘翔:我在浙大教书,教世界电影史、世界文学经典,也教写作。写作主要教非虚构写作,不会教他们写诗。可能是专业的缘故,这么年来,也较少教到真正爱好文学和艺术的人,也较少有学生在课后课间与你讨论文学。我会推荐他们读简·奥斯汀的小说和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宁娜》(靳戈译本),这是可以启迪和增益生活的文学。

  钱江晚报:对杭州的诗人,这几年你有没有关注到什么新人?

  刘翔:杭州的新诗人不少,在手机时代或称碎片时代,诗歌这种体裁更适合传播和流行。这几年读诗写诗的都多起来,诗集也比过去好卖。我当然关注了一些新人,比如侯倩,浙大创意写作专业惟一的研究生,她毕业的时候,你们晚报也有整版的报道。当然还有更多的诗人在默默地写作,他们所理解的历史、时代和个人会给他们的创作打上各自的印迹,但由于现代诗创作是长线的、小众的,他们要获得公认的成就还要耐得住寂寞。

  钱江晚报:你觉得杭州诗歌氛围如何?

  刘翔:杭州的诗歌氛围很好,有各种诗歌活动,只要关注那些诗歌公众号,就可以去通过多参加活动,慢慢融入到你所欣赏的诗歌圈子中去。

  钱江晚报:作为诗人和学者,而且你的这些年并非纯粹呆在浙大这象牙塔里,你是自学成才的,这样一路走来,你对你身边的90后00后们,最想说什么?

  刘翔:我始终在做一些非专业性的事,与社会的接触非常多,我一直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写作者,世界的尘嚣本是我的皮肤。我从来没有在象牙塔中的感觉,我不是在书本里那些漫漶不清的古巷漫游,就是在现实的街道上行走,这些形象都是具体可感的,我无法将它们驱入某个概念的肚兜里。对年轻人没有什么要说的,他们听从自己的脉动就可以了。

  钱江晚报:最后,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下,你最喜欢的一名外国诗人和一名中国诗人?

  刘翔:不同的阶段会喜欢不同的诗人,三十年前最喜欢的里尔克就不是现在最喜欢的。我现在听得最多的是波兰诗人辛波斯卡的诗《天空》,有一个钢琴家陈萨朗诵的版本我最喜欢,大家在微信上可以轻易找到。中国诗人中,影响我最大的、给我最大震憾的是梁晓明的诗,比如《歌唱米罗》《开篇》等,因为这些诗是在我转向现代诗创作的早期读到的,所以就更显得重要。前两年又重读了《开篇》,还是觉得非常好。(记者 张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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