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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琳娜(下)

阅读:1349 次 作者:晓愚19541014 来源:一起问道 发布日期:2022-03-01 21:02:43
基本介绍:故事简介:是写一个过早享受生活,做过三陪,搞过传销、直销,有蚀骨的婚外恋,最后香消玉殒,任性女孩的故事。


五、

在厨房里打开水龙头,尹琳娜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呦。

这个样的日子不怨天不怨地,只能怨自己。为了和张一飞的婚事,老爸气得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脑溢血住进了养老院;母亲气得瘦骨伶仃,侍候完她的孩子,就撒手西去。世界上什么药最难吃?后悔药最难吃,想起以前的事,要不是还担心孩子,她连死的心都有。

 

刚结婚是张一飞对她还可以。因爱干净的她拍猪肉腥,他坚持每天收摊就去泡澡,这习惯至今没改。可孩子才过周岁,他就开始旧态复萌,吃喝抽赌样样全,帐很快拉了一大堆,脾气也变得像吃了火药。一言不合,不是吵就是骂,后来就动了手。

尹琳娜的性子,独生子女惯大的,哪吃这一套。你吵我就吵,你骂我就骂,你打我就打,打不过也要挠三把。

终于那天,张一飞带着酒意撒开性子,把尹琳娜放平在地板上,困住手脚堵住嘴: 你这个臭女人,竟敢跟老子撒泼。老子是干什么的?杀猪的!你再敢跟老子发横,我挑你的脚筋,割你的肉。

尹琳娜说不出话,杏眼圆睁,俩腮一涨一鼓,头撞的地板咚咚响,看得出她就是不服。

张一飞小眼转了转:唵,割肉你不怕疼,老子还不割唻;唵,挑筋你不怕,老子还怕以后养活你唻。你爱俊,老子就割你的脸。唵,割你的脸,不碍吃不碍喝,就看你张破脸丑脸怎么出门见人?还能去倚门卖俏、勾引男人?

说着杀猪刀凉森森的刃,在尹琳娜嫩如凝脂的脸上荡来荡去,霎时,杀猪刀刃的寒气直透入她的骨髓,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唵,服了吗?再硬下去,别怪俺老张心狠。说着,作势欲割。

尹琳娜吓坏了,泪水成窜成窜的往下掉,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拼命的摇着头。

从那,尹琳娜被治改了。张一飞说向东,她不向西;张一飞说撵狗,她不敢去撵鸡。

其后,尹琳娜想过出走,想过离婚,这些招数在张一飞面前,就像小孩尿尿捏泥窝窝样幼稚可笑,被他一一轻易化解。

等到生命里有了王达文,尹琳娜更不敢乍翅了。她知道张一飞的手段,她决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

 

卫中生是什么样的人?当了几十年的干部,练就了火眼金睛。王达文和尹琳娜的猫腻他能看不出来?他不但看出了两人的私情,也看出了他们业务的虚伪。

对他来讲:不义之财,不动凡心。

虽然,后来却不过情,他又应邀参加了两人组织的活动。活动后是酒场,然后是去歌舞厅。尽管卫中生一千个不愿意,王达文和尹琳娜左架右拉,实在却不过情。陌生了快十年,卫中生又进了歌舞厅。这次,他们没进小包间。可能是喝酒多了,百无禁忌。

去大厅,那里刺激!尹琳娜晃晃荡荡,斜蔑着眼说。

对!咱俩还没在大厅里玩过唻。王达文大着舌头回应。

应该说,这一对是今天大厅里的明星。

王达文甩掉了西服上衣,白衬衣领口半咧着,两腿弯曲上身扭得像麻花,麦克风半含在嘴,声嘶力竭的嚎唱: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的说话……

尹琳娜下穿破边烂沿的牛仔短裤,一袭白衬衣,两个前大襟绞接的系在小腹,领口露出深深的乳沟。

她垂下眼睛,睫毛真长。如果眼睛再圆一点,就是法国洋娃娃。

尹琳娜的舞跳得好极了,像一只蝴蝶翩翩飞舞。她有时独舞,脚尖点地陀螺样的旋转。更多的是被人邀请,牵手揽腰的旋转,时跳,时抱。

王达文发狂般的唱了一曲又一曲刀郎的歌曲。众多歌星,他独爱刀郎。他对尹琳娜多次说:就喜欢刀郎歌曲里饱经沧桑的韵味。

别人再次敬酒,王达文一饮而尽的间隙,他发现尹琳娜不在身边,撒眼望去,她和一个华庄青年男子正在劲舞:揽腰,贴面,环抱……

他们的眼睛向上翻着,鼻孔里呃呃啊啊含糊不清的发出浑浊的声音,满脸的不屑,傲慢至极。

霓虹灯和各种射灯、球灯搅碎了大厅里的光线,让人眼睛迷离,恍如置身梦幻,能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在扭动着身躯,更让人恶心的是那些迪斯科和急剧节奏下疯狂剧烈扭动的丑态,活象被喷入杀虫剂后白白胖胖的蛆虫最后的挣扎。

 

我的女人,你也能动得?

王达文不由的醋火熏天,三步两步闯了过去,一把抢过尹琳娜。

然后,抡起把椅子,狠狠的砸到青年男子的头上。

酒意畅酣,正舞的尽兴的尹琳娜一惊,挣了几挣没挣开,不由的两眉倒竖: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能见你和别人搂搂抱抱!

我搂搂抱抱?话没落地,尹琳娜可劲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我是你什么人?尹琳娜撕裂了嗓子喊。

王达文没捂脸,更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疯了一样在尹琳娜脸上雨点般吻着。

看到尹琳娜挣扎越来越无力。

我就不能见你和别人亲热。王达文大声说。

尹琳娜睁开半眯缝的眼,竟仰脸对他笑起来:小鸡肚肠,我是那样的人吗?

 

卫中生和王达文们只是虚与委蛇。本着外财不发命穷人的心理,他不投资,也不说破。

只是静静的看和听。

卫中生没向他两打听过经营情况,也没规劝过他们。已经陷的太深,已经迷得失去本性,谁还能喊醒装睡的人?

遥遥的他似乎看到大厦呼啦啦将倾的景象。

因为报纸、电视、电台、内部消息都显露国家要对经济混乱的状况出手。

 

少数人占有绝大多数的资产,而且没有几个是合理合法的,尽管是表面上冠冕堂皇。

 

内部规则:不违法,挣不到钱;心不狠,脸不黑,更挣不到大钱。

 

近来的约会,王达文虽然仍一如既往的急切,但未谈到实处,卫中生就想办法撤退了。

尹琳娜问了他几次,想拉他作为下线。秋风未觉蝉先知,有了警惕性的卫中生,大多时间顾我而言他。

外边的坏消息不断传来,先是不少私人集资公司、金融公司卷资逃逸,后又出现民众上访。

在社会主义条件下过惯了的人们,都以为集资和投资是国家的事,殊不知这是一些违法之徒钻了国家的空子。王达文的公司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资金链是不能长久的。

他自己很明白,必须要有实体。但办实体哪是吃灯草灰样的容易,于是他看上了和他同性质的直销公司,想通过这样的公司实现风险转移。初期,他是成功了。在第一波私人集资自富的掩护下,顺利的逃过劫难。而今,国家对直销公司要动手,就直接掐住他的命根。

这两种不同的名声,实际都是一样的手法:今天花明天的钱,前边花后边的钱。无论怎样演变,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以高利吸引人。

 

坠入情网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眨眼间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王达文了,尹琳娜心很慌。

前几天政府执法部门,已经来公司调查。今天来了一大群人,干脆将公司贴上了封条。

汤浇蚁穴,火燎蜂房。公司高管人员迅速溃散,低端投资人员很快赶来。他们和高管没交道,收他们血汗钱的是一些自称是公司业务经理的人。这些人,有些是他们的亲戚,有些是他们的好友,再不济也是关系套关系。没有点交情,真还进不了这个门。

人们哭着喊着,想找人找不到。

一些公司基层的人员成了发泄的对象。

还我钱!成了这部分受害群体的主旨。

巨大的损失,迅速酿成的不安成份,惊动了社会,惊动了政府。

公安出动,武警出动。但哭声很难平息,很多人将一辈子的血汗,也有倾家借贷投资献给了骗子公司。美好的金钱愿望,蜕变成无底的深渊,不是几句劝就能化解的。

嚎哭透宇!惨不忍睹!

没有人可以否认物质对于人的基础性和必要性,精神也不应该被弃如敝履。谈钱很正常,但是物极必反,太赤裸裸,太无上限,将其他都排斥在外就存在问题了。

不会有人完全忘记精神和理想,只是现在很多时候,后者被前者强大的力量遮蔽在黑暗中。

 

 

尹琳娜心焦火燎的盼望着、等待着。终于联系上了王达文。

两人相聚的地方,一反往常。王达文没去高档豪华的大酒店,而是曲里拐弯的选择了一家很隐蔽的小旅馆。

刚关上房门,尹琳娜就扑进他的怀里,饥渴的在唇上吮吸着。王达文俩臂还是那样有力,揽的尹琳娜几乎透不过气。

一双猫咪般的微微上扬的眼睛。在面对王达文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出现斜睨。

 

王达文全身满布氤氲之气,尹琳娜被他散发出来气场包裹的严严实实,浸泡在如兰似麝的芬芳中。成熟男性特有的让她如醉似痴的气息,让她一时头脑空灵,痴痴呆呆的看着他。

她用手指在他胸上肚皮上慢慢的画着,不知书写的是祝愿还是祈祷。

见王达文没多少反映,尹琳娜扬起脸瞄瞄王达文,他很疲劳,微闭着眼斜倚在床头。

你瘦多了?这些天没睡好吧,眼里都是血丝,脸也显得苍老许多。尹琳娜用手摩挲王达文的面颊,深深的叹口气。

见王达文不说话,她又往他身上贴贴:要账的多吗?他们怎么你啦?

王达文睁开眼,看着尹琳娜俏丽的脸,眼睛渐渐有了笑意:能认识你,真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得到你的爱,我这一辈子没白活了。

本来不想对你说,怕你担心,可这样的事是瞒不住的,你早晚都会知道。早知道早准备,比火上了房再找水好。

这一次,我那边难撑下去了,本来还可以哄哄骗骗,拖时间长了就可能拆西墙补东墙。谁料到咱们投了那么多钱,拉了那么多人进去的直销公司也不行了。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

尹琳娜身体有些发紧:你不能跑路吗?公司那几个高管不是都不见影?欠谁的帐?欠谁的情?一走了之。

我不是没想过。我是怕你,怕找不到我,他们会找你撒气。你一个弱女子,还有那个张一飞,你怎么对付得了。

尹琳娜倏的坐了起来,往脑后拢了把头发:怕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往公司里投钱,是愿打愿挨的事。

我做了什么,不就是把公司产品介绍给他们吗?他们要不是想发财,太贪心,平时一个硬币都磨的剔亮,轻易能拿出钱来?

话是这么说,拿钱容易扔钱难,有些摔锅卖铁攒的钱,能扔水里不听响?王达文说。

曾经享受过荣华富贵,怎么还能再过忍饥挨饿的生活?我不怕,有好日子就过,没好日子就死。宁叫我负别人,决不能叫别人负我。再叫我回到以前穷酸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了!尹琳娜硬邦邦的说。

王达文将胸脯起伏的尹琳娜揽到怀里;这就是我最为你担心的,你的火爆性子、直脾气一定得改。

他长长的叹口气:我和那口子没一点感情,可是不能连累孩子呀。前几天,我和她办了离婚手续,外部的帐牵扯不到她了。私下里,我又给她存了笔钱,他们的吃喝是不用愁了。

看到尹琳娜吃惊的瞪大眼睛:你从来不肯要我的钱,只是这么犟。这次,我给你存了二百万。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喏,这是账号和密码。说着硬把張纸条塞到尹琳娜手里。

 

六、

我不要。尹琳娜眼睛里泛出了泪水。

听话!王达文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就算我求你了,就算我暂放你那里的。我要用的时候再来拿。

我要到远方去了。王达文语调有些伤感,眼睛无神的看着房顶。

突出灰色的烟雾,露出的裸露双肩,毛毯遮盖着胸口,暗淡的灯光在脸上形成深深的阴影。

王达文把烟灰抖在自己的手心,接着把烟头在手心里摁灭。全身的肌肉虽然在紧绷的打战,眼睛眨都没眨,脸色若无其事。

 

分手的时候,两人都很悲伤。虽说是,暂时跑路,可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尹琳娜的裙子很短,大腿外露。泪水从雪白的面颊滑落。

看着王达文开着屁股后边冒着黑烟的破桑塔纳车,慢慢远去,尹琳娜一下瘫坐在台阶上。

她隐隐感到情况不妙。

 

几天后,有消息传来。贾汪一个富人小区,有人跳楼了。

尹琳娜心里一跳,虽然没去过,她知道王达文是住在那里的。

消息很快被证实了,王达文没能跑路,在众多愤怒的债主围堵下,他蹿到了楼顶,哈哈大笑着:亲友们,我这就还你们的帐。他张开双臂,像要拥抱蓝天,大步的迈了出去。

 

尹琳娜红肿着眼睛蹭到家,她感到心肝肺像被掏空了。

她无力的掏出钥匙,还没插入,门自动打开了。张一飞横眉竖眼大字型冲门站着,还没等尹琳娜反映过来,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提溜进屋。

顺手几个耳光子:臭婊子!真给老子带绿帽子啦!那天舞厅里,你浪出名了。

那个小子,叫王达文?

他为你吃醋打架?

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的野男人现在死了吧,狗都不如的死了吧?

他掐着尹琳娜的脖子将她按在墙角,眼睛几乎喷出了火。

尹琳娜感到舌头要被勒了出来,头脑一片空白,胸脯就像要炸开。她手脚徒劳的踢蹬着抓挠着,身体慢慢变软,直往地上出溜:我要完了。要死了

争扎中,她无意识的把手里那串钥匙往张一飞的肚子扎去,一股热乎乎粘稠的液体随手滴下。就听张一飞大喊了一声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钥匙串里的那把水果刀赫然插在他的肚子上。

尹琳娜疯了一样扑了过去,又抓又挠又咬,长期的压抑洪水样漫溢开来。

 

张一飞没死,他被及时送进了医院。

尹琳娜的脸肿胀着,嘴巴有点歪。她衣不解带的侍候了张一飞几天。期间,她没说一句话。张一飞没敢再撩拨她,看女人的眼神有点怯怯的。

 

新闻再次传开。各种淫秽的想象,恣意的展翅飞翔。

尹琳娜听到了,也感觉到了。她看到了护士们在她背后的交头接耳,也感觉到,她在大街上走过时的指指点点。

走到今天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是的,怪自己。

尹琳娜出生在东北一个矿工家庭。

父亲是煤矿的政工干部。身材高大,模样英俊,是多少年轻妇女的梦中情人。母亲也算得上矿上的一朵花。当郎才女貌的两口子,领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从街头走过,羡慕煞多少人。

情况转变于父母所在的煤矿破产。父亲去了外地打工,很少回来。来家一趟也是形色匆匆。母亲除了出外打点小工,全身心扑在尹琳娜身上。

 

妈妈这饼干不好吃!尹琳娜事生气的往地上一扔。

母亲赶快跑过来从地上捡起:小姑奶奶,你怎么扔了。乖,妈妈再给你买好的。从小母亲没舍得弹过她一手指,父亲一旦要问,母亲都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把她遮在身后:闺女都是娘管的,哪有爹问的?父亲脸有些发青:孩子早晚叫你惯坏。

看你说的,你有几个孩子,不就这一个吗?不是亲生的?你下得了手。母亲说着将她搂在怀里:这就是咱的小公主!你要真生了气,就念这几句真经:是我亲生的,是我亲生的……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尹琳娜眼见得长大。

 

妈妈,我的粉红色的衣服放哪去了。母亲迟疑一下:我看你穿着显小,让我送给您姨的闺女啦。尹琳娜脸涨得通红: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送人。你给我要去。

母亲为难的搓着手:已经送过人…怎么好要。

我不问…你赔我。

好好,妈妈这就去给你买件新的。

不要,不要!我就要我那件。说着哀哀的哭着,躺在地上直打滚。在地上打滚,这是她养了十几年的法宝。从刚满周岁起,遇到不如意的事,她都是噗通往地上一趟打滚撒泼。很灵验,每次都是母亲给她抹干眼泪扑打净灰,最终按她的心愿办。

中考是人生的一大节点。父亲想让她考普高,她想上职高,想去当风风光光的模特。靠色相吃饭?这是传统守旧的父亲不能承受的。他坚决不同意。

尹琳娜那天比在地上打滚更进了一步,她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噼里啪啦打自己的耳光: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还好意思训孩子。有本事送我出国呀,我们同学出国的有得是。我出生在你们家倒了八辈子霉!

父亲手脚气得发抖,拿根棍要打断她的腿。母亲抱住他的膀子,几乎跪倒求了。

为这父亲喝得大醉,母亲在他清醒后,一遍遍的劝:别生气啦,闺女是亲生的啊。亲生的!想想就这一个亲生的,你还能生气?

父亲长吁了口气:就这一个孩子,我能拿她怎么样?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拍她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你看过普希金写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了吗?她要了木盆,再要金钱,有了金钱又要宫殿,最后要当女皇,要金鱼来服侍她。结果呐?

父亲的预感没有错,她先是上网吧,然后是逃学,最后竟然逃跑到外地歌舞厅坐起了台,小小的年龄就追求起奢靡物资生活,想像影视里的阔家女任性而为。

独生子女父母的疼爱是一把双刃剑,它的另一面是溺爱,它纵容儿童天性中的慵懒与放纵。结果造成的是独生子女的冷漠、自私、脆弱。

她是挺着肚子,带着张一飞进的家门。乍喜过后,父母的脸色又灰又黯,不时偷瞄着张一飞油汪汪的柿饼子脸发怔。

烦是烦,生米煮成熟饭,面子还是要给的。

父母亲操持了一大桌菜肴。入席后父亲始终很局促,不是咳嗽咳嗽,就是用手帕擦擦鼻子,这在他是很少有的。

张一飞情绪很高,始终笑眯眯的。入座后,他恭恭敬敬的斟满一大杯酒,敬给老人。父亲眼皮没抬,接过酒杯,仰脸而尽。

此后,父亲想用筷子叨菜,筷子总是打滑,不一会筷子出溜到地上。大家诧异的看他,他脸木板的出奇,一溜清清的鼻涕顺着嘴唇往下滴,人眼见得仄歪下来。

大姑父比较机警:不好!大哥中风了,快送医院。

父亲有幸保住了生命,可也从那没再站起来。

 

母亲,到底是母亲。一千万个不愿意,她还是将半身不遂的丈夫托付给小姑子们,跟着尹琳娜到了徐州,侍候闺女的月子,照顾出生后的外孙(女)。

母亲只在徐州待了三年,在一次被尹琳娜指着鼻子,在人前喝斥后,病恹恹的回了东北。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回光返照吧,她粘粘的轻抚着丈夫的手:我这病都是气出来的。在琳娜那里,哪天没见到她发脾气,哪天就是过节。

我在她眼里连个佣人都不如,就是她的出气筒。我那么尽心,她就是不给我留脸,成天就像对仇敌似的。现在,我明白了,真如你说的棒头出孝子,孩子不能惯。可我就这一个孩子,我舍得戳她一手指?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是只生了这一个孩子……

 

母亲临离开徐州时,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出门时将自己的退休工资卡交给了尹琳娜:娜娜,多保重。掩着脸出了门。

看到母亲已显佝偻的身影,颤抖的双肩,尹琳娜一时血涌到了头上。她真想扑上去喊:妈!我错了。可多年养成的娇纵,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斜倚着门,流了两行泪,看着养育过、竭力呵护她的身影慢慢远去。

从那她再没见过母亲。

 

一年后,她回家奔丧。父亲和姑姑们始终木讷着脸,几乎没人主动和她说话。

临返徐的时候,父亲和姑姑们出奇的静,他们眼睛空旷的对着她。直到尹琳娜说:我走了。大姑才喊住她:等一等。这是你爸卖房子的钱,二十多万,全交给你。这也是为了你妈的最后心愿。

尹琳娜一直表现的骄横和强硬瞬间坍塌,她跪在地上泪眼模糊的看去,亲人们都在抹泪。只有父亲一如既往的平静,向她挥挥手,意思让她快走吧。

尹琳娜平生第一次倒退着出了家门,她看到父亲深陷的眼眶里滚出了两串泪水。

 

张一飞出院后静养的这一周,是少有的家庭和谐的时光。经过尹琳娜的一刀,他那多年杀猪的戾气突然消减了。看人的那双小眼,再也不暴突突的好往人嗓子眼上瞄,有时甚至刻意避开尹琳娜的眼神。

尹琳娜也变了,她的话分外的少,照顾张一飞也分外的温柔。只是她那双眼睛变了,里边没有了猥琐,显示的是无比的坚强,偶尔锁紧眉头,眸子里则透出兽一样的凶光。这凶光让张一飞这样的屠夫也有些胆寒。

 

回家第七天,张一飞可以下地自由的走动了。两口子,看恢复的这样快都很高兴。中午尹琳娜置办了一桌很不错的酒菜,两人你来我往的喝酒,很是高兴。

看到气氛融洽,张一飞借酒蒙脸:琳娜,以前我不好。从今,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尹琳娜没接话,深出了口气,犹豫了一会,从随身坤包里拿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这卡里各有一百万,分别留给你和儿子。珍重点花吧。

张一飞有些紧张:你

我想出去散散心。一个人去,远处走走。

张一飞的喉结翕动着:丽娜…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行吗?

尹琳娜凄楚的一笑:射出去的子弹还能再回来吗?发生了那么多事,还能再回到重前吗?我还能再过平平常常的日子吗?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关键是,尹琳娜既不是婊子,也不是戏子。

她只是一个小的时候被宠坏的独生子女,长大后又被奢侈糜烂浸蚀的一个卑微的生命。

 

傍晚,张一飞目送着尹琳娜下了楼。目送着尹琳娜飞身跳上电摩,飞一样的冲出小区。她的理由很充足,想外出几天散散心。

她的身影,背上挎的红色旅行包渐渐湮没在渐浓的暮霭里。

 

没几天,尹琳娜的死讯就传遍小区。电摩,穿着华贵服装的青年女尸,红色的旅行包,证明死者就是尹琳娜。

她跳崖前,有在草丛梭巡的痕迹,地上用树枝,写出的一串串:王达文……

警方判断是自杀。

 

尹琳娜死亡的躁动,很快就在小区平息了,人们甚至忘了她的模样。

王达文和尹琳娜的死,对卫中生冲击还是很大的。夜里难眠的时候,他难免去想:钱的魅力这样大吗?自私是社会发展的动力?是谁让这个社会变得这样骄横、自我、奢靡?我们那一代,可是靠理想、道德支撑的啊!

 

冬天过去,春天很快就染绿了大地。人们的心情好起来了,在户外做各自喜欢的事。

卫中生漫步到楼栋西边的岔路口,一个时髦女郎骑辆电摩飞扬驶过,吓的正走神的他一个趔趄:怎么又是个尹琳娜。

这地方正是他当时和尹琳娜发生冲突的地方。

物是人非,不由他不感慨。这天晚上,卫中生在日记里写道:如果金钱、物欲、享受自由支配社会行为,社会发展就会陷入尴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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