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班主任姓张，同学们都叫他张老师。他瘦瘦高高，脸色偏黄，教我们班数学。但我们三班的数学学得却是最差的，张老师为此没少责骂我们。初一第一学期，我们下午上数学课时，坐在后排的一个男同学晕倒了，大家吓了一跳。那个同学躺下没多久便四肢痉挛，口吐白沫，脸色发紫，我以为出大事了。张老师神色镇定，赶紧走过来，边走边告诉大家，这是一种病，叫“羊羔疯”。他把男同学的头侧过去，并解开了他衣领间的纽扣。第二学期，班里传开了张老师患白血病的事，有的同学说，他之所以脸色那么黄就是因为得病的缘故。而且，这病最怕流血了，流起来就止不住。听得我们有点怕怕的，甚至还想会不会传染给我们呢？其实直到我们初中毕业，张老师也从没请过假，谣言被粉碎了。

　　那时，我对数字不灵光，数学学得不好。有一次，张老师点名让我在内的几个同学上台演算，我算错了，脸红脖子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张老师拿出一根细枝条打了我，我连连央求：“老师，再别打了，我以后好好学。”读至初二，加了一门几何，里面的公式、定理太多，需要背诵，这是我的强项。数学学不好，每次考试成绩差强人意，我都不敢和张老师的目光对接。

　　奇怪的是，我的语文、英语、历史、政治几门功课成绩不错，张老师连续两年评我为“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初二第二学期，我顺利加入共青团，成为了班里的四名升旗手之一。初三时，四班被分班，我们班里分来了十七八名同学。我的同桌是个学习刻苦积极向上的女同学，和她在一起，我自然不敢懈怠。好多时候，爱玩的同学们在外面疯玩，我们几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学习。张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我们，我们学习的信心更大了。

　　第二学期，学习好的同学学得更认真了，张老师在下午的一个班会上，说了毕业以后的打算。他让我们“一颗红心，做好两手准备。”他鼓励班里的前二十几名同学争取考入二中（省重点中学），中间的去四中，其余的不用考试回家种田。我庆幸自己没有被劝退。尽管如此，性格怪异的我盼望着早早毕业，不要再见到其他人。正如我所料，十几年以后我才见到张老师和几个同学。

　　我辍学在家后，偶然的机会知道了张老师在村里修电视。本想去看看，和他说说话，转念一想说什么呢，我一事无成，终于打消了见他的念头。几年之后，我成家了，在小镇东边开了一家餐馆，吃饭的客人主要是母校的学生和老师。高中老师来了一拨又一拨，初中老师鲜有人来。直到有一天，我在收拾碗筷，最里面雅间进了两位客人，弟弟说，是张老师。我们姐弟都是由张老师代的，这是怎样的缘份啊。我的心突然咚咚乱跳起来，神情紧张，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们？我端着两碗炸酱面走进去，张老师很快就认出了我。在他的班里我资质平平，一直是个乖乖女。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好激动。张老师见到我也很高兴，时隔多年还能和自己的学生重逢，自由地畅谈。张老师他们一边吃一边和我聊天，很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张老师见我店里很忙，便打了招呼回去了。

　　三年后正月里的一天，我去母校看望张老师。张老师明显老了许多，他的爱人马老师也是我以前的历史老师，再见面自然亲切万分。他们还住在以前低矮的平房里，马老师告诉我，新房已经买好了，正在装修。听到这样的说法，我心里宽慰不少，他们夫妻几十年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现在老了也该好好安享晚年。张老师唯一的女儿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留在沈阳工作。他们想女儿了，就坐动车去看望她。

　　最近几年听到张老师的消息，有人说他离婚了。突然觉得震惊，我情愿这也是个谣言。张老师一生都扑在教学上，付出了不少心血，他也应该有个正常的老年生活。

　　作者：李巧玲，网名，远方，青海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