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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井

阅读:839 次 作者:刘晓雪 来源:吉安新闻网 发布日期:2020-03-04 10:12:35
基本介绍:河长杯——古井·水塘主题征文大赛作品选。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先秦·击壤歌

  当车轮卷着灰尘,扬向碎银点点的河面,远远地,我看见了白汤汤的泰和梅乌江,以及江畔樟林里孤零零的老屋井台。“两百年的老屋哪,半个砖头一片瓦都是有来历的,说是旧土坯房,要拆,那井还能留?老屋井啊老屋井,拆了老屋就冇了老屋井,我不依,看谁敢拆!”说到这,爷爷把头扭向窗外,车内立刻陷入了安静,好在樟林掩映着的塘登村就到了。我忙着去扶爷爷,九旬的爷爷甩开手,倔强地朝老屋井走去,却飞快地用衣袖拭了拭脸上。

  老屋的土坯墙垣早已斑驳不堪,院门随风“吱嘎”作响,随时有倾塌之虞。徒然扯了几把庭院中疯长的杂草,爷爷独自倚在老屋井的青砖花栏墙上,看斑驳的光线透过樟林泻于井台。在我看来,乡村的水井,本就是作为农人们粗茶淡饭的依靠而存在,老屋井也不例外,它随意敞开的口,是不太规则的圆,看得见井水里漾起的清波和落叶,井壁滋生着厚厚的青苔,背景是层层密密的绿蕨。井台是一块圆弧形的砺灰坦,前些年新农村建设,砌了青砖花栏墙和石阶,旁边是一条规整的排水沟,用过的井水正好顺水沟流走。与多年前初见时的湿漉漉相比,现在的井台,地上永远是干的,无人汲水。时代更迭轮回,先是各家各自打了压水井,后来,家家户户往房顶上安装水塔,接了自来水。如今,老屋井寂寥了许多,颇有世事沧桑铜驼荆棘的感觉。

  “九百年的苏溪塘登衍八房,我们磨形上这一支瓜瓞绵绵,磨眼儿就是这老屋和井,哺育了郭家七代子孙。拆,是你这个第一书记的职责,不拆嘛,你又是塘登的媳妇,公家人啊。老屋不拆,也终就会倒,井不汲水,干涸也是个时间问题。只是,只是……”话音带哽,爷爷说不下去了。多少次,听老人说过磨形上太爷爷的故事。不知是哪朝哪代,五斗江汾阳郭氏溯江而下,择塘登繁衍生息。到了爷爷的太爷爷这一辈,出了个磨形上太爷爷,他脑子灵活,特别善做生意,什么担盐、贩谷、卖布、做圆木、上油漆、放木排的活样样能干,后来有了积蓄,就想去梅陂码头买木头建房,这位太爷爷人聪明,但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穿着普通,十分俭朴,木老板见他驮着个破背搭子,衣裳褴褛,鄙夷道:“你若是买得起,我就卖一方送一方。”这时,只见太爷爷解开破背搭,竟是满满的银票,骇得木老板叫苦连天,连送带买,把整个码头的原木全部盘下才完事。自然,磨形上的这座双退双进的老屋就是由他建造起来的,这口井也是他手上掘建的,算下来,该有两百年了吧。

  老屋井里的水,清澈、纯净、甘甜,夏天清冽凉爽,冲一个澡,顿让人舒心惬意,疲劳全消;冬天温暖如汤,清晨还会冒起阵阵岚气,掬一把水洗脸也不觉得冷。雨水丰沛的年景,甚至可以手持葫芦水瓢,就能从井里舀上水来,用不着担钩。磨形上老屋的每一家每一户天天与井打交道。清早,太阳还未升起,薄雾尚未散尽,井台来的是男人们,他们挑着井里的水,一担又一担地将家里的大水缸灌满。太阳初升,塘登女人热闹登场,洗衣做饭,浆被拣菜,女人们在洗洗刷刷中,伴随着家长里短,打水时木桶与井沿的碰撞声、提桶时水从桶里泼洒出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旺盛着乡村的人脉,提起乡村人的精神。南来北往的路人喜欢在井台歇歇脚,喝口井水解解渴。周边村里的人也爱在老屋井担水喝,他们说,怎么就这井水甜,难道塘登的水是仙水?老屋井汲水的塘登人笑了笑,可不是,老屋井的水源头是通天的大仙岩,仙丹水,你说甜不甜!

  爷爷说,老屋井台每天都上演着塘登故事,磨形小戏。兵燹战事岁月,农协会组织参加万安暴动,他往井里提一篼水磨马刀;地下党组织活动,他在井台望风,看见陈正人、郭巩正在祠堂里开动员会;上宏桥战斗,他在井台帮解放军炊事班打下手,他说那一天老屋井水煮出的米饭,锅巴都那么香。后来,开枝散叶,老屋不够住了,爷爷奶奶侍弄好田地,就去河滩装砂拉石,起早贪黑没日没夜打土坯挑土坯,倚靠老屋建起了两间土坯房,从此才有油盐柴米家味道,生儿育女过日子。

  斑驳幽静的老屋井,也随我们听着爷爷讲故事,仿佛远去的悠悠岁月就在昨天。“我看着你们抖着翅膀长羽毛,拥着儿孙带泪笑,转身就是一辈子。”“老屋承载了家族咸咸淡淡凉凉热热几多事哦,可是,老屋老了!如今的塘登人家,家家住新房,户户开轿车,电视上都说乡村振兴、幸福感,哪家不念叨政策的好?一码归一码,不舍不得,老屋要拆就拆了吧,不为难你的工作。只是,这老屋井得留着,偌大的屋场,真要有个意外,压水井、自来水都不顶用,有井,也好有个防范罢!”“伯益作井的故事传千年,磨形上的人呢,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也不多了,我再去沟通,看还能不能留下?”掏出手机,我眼噙泪水打电话。“什么,不用拆,要修复,县里正在立项,乡愁陈列馆,不能成为文化空壳村!”“文化空壳村?”爷爷蹭地站起来。“上级有政策精神,这全村唯一的一幢土坯房要给留下来,作为老屋博物馆,不对,叫乡愁陈列馆。我们只有知道从哪里来,才会更明白要到哪里去。县委书记到过塘登,他说,一个没有历史没有过往的村子,那是个苍白、虚无的村子,这叫文化空壳村……”一时间,我手忙脚乱,有点语无伦次。

  “到底还是留下了,留住历史留住脉,留住文化留住魂,留住老屋留住根,留住乡愁伴月明……”爷爷喃喃自语,念戏文一般,缓缓走向梅乌江。深岁水寒,作为一条生衍不息的河流,梅乌江始终不曾改变的是沧桑的姿态。在爷爷最爱的河边,就在那片老樟树林子旁,我看见,他的泪珠循着鼻尖垂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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