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想起你的时候,风正穿过窗棂,把旧时光的褶皱一寸寸熨平。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深秋,我们并肩坐在老城墙根下,你随手捡起一片枯叶,说它的脉络里藏着整个宇宙的密码。我笑你痴,却忍不住凑近细看,直到你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带着青草与墨香交织的气息。那一刻,连落叶的纹路都成了诗行,而你是执笔人,将我的名字藏进每一道裂痕里。
黄昏总爱在记忆里打翻调色盘。你总说暮色是天空的信笺,用晚霞写诗,用星子落款。我们曾追逐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在屋檐下躲成两株相依的藤蔓。你指着天边渐隐的虹,说那是云朵与太阳的私语,而我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潮湿的空气里开出透明的花。
书页间还夹着你送的银杏书签,叶脉早已褪成琥珀色。那年你教我辨认《诗经》里的草木,说“蒹葭苍苍”是水雾里的叹息,“桃之夭夭”是少女脸颊的绯红。如今我读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指尖仍会触到当年你翻书时,阳光在你发梢跳跃的温度。
深夜的台灯下,你的影子常在墙上游走。有时是少年执卷的剪影,有时是青年提笔的轮廓,更多时候,只是一团模糊的暖光,像冬日呵在玻璃上的白雾。我总想伸手描摹那轮廓,却总在触及时惊醒——原来思念是无声的潮汐,涨落间早已漫过所有清醒的堤岸。
你曾说,记忆是时光的琥珀,封存着最鲜活的瞬间。可当我想起你的时候,那些凝固的片段总会重新流动:春日溪畔的柳笛声,盛夏夜半的流萤舞,深秋巷口的糖炒栗子香,冬雪初霁时你呵出的白雾与我的缠绕成一片。原来最深的怀念,不是将往事供奉在神龛,而是让它们在血脉里长成新的年轮。
此刻风又起,卷起案头未写完的信笺。墨迹在纸上洇开,像极了你转身时衣袂扬起的弧度。我忽然懂得,有些存在不必朝夕相对——你早已化作我眼里的光、指尖的温度、心底的潮声,在每一个想起的瞬间,与我同频共振。
暮色渐浓,我合上窗,却关不住满室流动的月光。它们正沿着记忆的藤蔓攀爬,将你的影子,轻轻绣在我生命的褶皱里。